黄成是一位活跃于国内外艺术圈的新锐艺术家，从事绘画雕塑等艺术创作。摩登氧分与他算是旧相识了，印象中的他，常会思考很有深度的问题，2013年，他发起了一个self-house艺术项目，关于自身以及与社会之间关系的研究。他之前的作品多从动物或者自己本身为载体去发掘这些问题的答案，雕塑——《升高50CM的幸福生活》、《硕鼠——合法性》是他的经典作品。我们这次采访他，原因是对他刚参加完的一个印度Sandarbh驻留项目非常好奇，这是他第一次参加驻留项目。摩登氧分很想听他亲口聊聊这次难忘的经历。从采访中，我们也看到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变化与成长。

黄成以往的作品 硕鼠–合法性 460x90x75cm 硅胶 2010
    

黄成以往的作品 硕鼠–合法性 460x90x75cm 硅胶 2010
    

黄成以往的作品 升高50CM的幸福生活 硅胶 2009

    
    
M=摩登氧分
H=黄成
    
M：黄成，可以介绍一下这个驻留项目吗？
H：印度这个Sandarbh驻留项目到现在已经做了有12年了，它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体现出了驻留项目跟画廊展出的区别。驻留项目会比较注重艺术家跟当地文化的交流、和当地人的互动关系，艺术家在项目中如果需要当地村民帮忙找一些材料都是可以的。
    项目的驻留地是在一个叫Patapur的小村庄，有8位艺术家参加了项目，2个匈牙利，1个英国，1个韩国，2个印度本地的，中国是我。我们总共驻留了21天，真正创作的时间有10天吧，其他的时间我去了新德里、乌代浦——一个16世纪的古都，游览一下。我们边创作，边体会风土人情，把两者慢慢融合。整个项目主办方安排得挺紧密的，哪天去哪参观，哪天创作。而且任何时间都至少有2个主办方的人陪着艺术家。

到本地村民家探访，他们为我们煮茶
    

驻留艺术家合影
    

艺术家们的夜间小party

    
M：你是怎么参加这个项目的呢？自己申请还是？
H：我是在网上了解到这个项目，自己申请过去的。不过只有这2、3年才开放自主申请，刚开始是朋友或熟人相互介绍。
    
M：这是你第一次参加驻留项目吗？感觉如何？
H：是的，但其实起初我还有点不适应这种驻留的，刚到不久就觉得，哎呀，好想回家。去过印度的人对它的印象分歧挺大的，印度是个宗教国家嘛，有些特有的风俗习惯，有的人会觉得很脏，但也会有很多信教者去朝圣。而对项目来说，我们平时创作都是有个工作室的，这次也有工作室，但大家一起都用这个工作室。再有就是如果想按照自己原来的创作思路走，这个力量很弱。语言不通、文化差异、感觉捻不来灵感。不过在驻留的日子里所看所感、跟当地风俗的融合，与当地人的交流，慢慢地也与这个国度贴近了些。
    
M:驻留这么些日子，在印度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
H:在印度的城镇上走会感觉很穿越的，比如新德里的街上你会看到有穿西服领带的人，也有传统服装的人，还可以看见打铁的，骆驼拉车，骑大象的，夹杂着现代汽车，汽车还要给动物让路。不过也说明印度保持了多样化。还有印度人喜欢别人拍照，看见有人在拍甚至还会主动跑过来说，可以帮我拍一张吗。而且看镜头的眼神都很自信的，他们希望被关注，印度人还是蛮热情主动的。大概是有宗教信仰的国家的特点。

新德里街景
    

印度的公共汽车

    
M：上次见你是差不多一年前的时候，之前你的作品用动物、人为载体的比较多，这次的作品也是这类型吗？
H：我现在做作品的手法其实早就不一样了，不过思路和脉络其实是一样的，但作出了延伸。对自己自身的造型弱化了，之前多是生物体上研究，但那要看很多书的，心理学什么的，这些研究别人其实也已经做得很完善了。我思路上没有跳，只是在表达形式上有些转变，看法跟以前有点不一样，这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很多都是尝试。
    
M：那作品的创作思路是怎样的呢？
H：我本身对建筑很感兴趣，一是因为建筑和雕塑之间的关系。另外一个是观众在建筑中游走时与建筑师之间存在一个潜在的对话，我喜欢这种不用“言语”的默默的对话，即使人们经常会因为忙碌而忽略这种关系。我在创作当时多情景下用抽象形体和空间作为语言，试图激发出我没预想到的作品，追求一个比较放松自然的状态，也希望找到默默对话的力量。另外我发起的self-house项目中作品《内》用的也是关于公共建筑的呈现方式。所以这次我想尝试做一些关于建筑《内》的局部，或者称“抽象雕塑”，当然跟容器相关。这样就确定了方向。但就像去旅游，总得吃一些当地的菜一样，去之前有构思的一个方案，但来了之后做了些调整，融合当地的东西，材料也是当地的东西。

去之前的方案，关于建筑《内》的局部

去之前的方案，关于建筑《内》的局部

去之前的方案，关于建筑《内》的局部

在印度创作融合了当地元素的新作品
    

创作中
    

创作中

    
M：作品的材料是什么？
H：材料是就地取材，用牛粪，还有当地的竹子。为什么会用牛粪呢，最初的灵感来自于一天傍晚，看到一对当地老夫妇在路边用牛粪升火做饭，先是大火煮汤，等牛粪燃烧到没有火苗后，立刻把馒头一样的食物放在上面烘烤，将牛粪利用的淋漓尽致。后来又通过印度本地的艺术家了解到，印度人还会把牛粪用在建筑上，特别是涂在外墙表面，据说是有辟邪的功效，毕竟是神牛的牛粪。
    这有点让我想起小时候住过的用土和草混合搭建的东北老房子。我家养过牛，我小学和初中时暑假也经常放牛、起牛圈（清理牛粪）。看到印度的牛粪，某种程度上唤起了我对以前的记忆和情感。另外就是自己主动想“合法”的亲近在中国可能“不合法”的大自然。

当地夫妇在路边燃烧牛粪做晚餐

    
M：用牛粪怎么做呢？是和成泥一样吗？
H：就是把比例5:5的牛粪和土，牛粪最好是新鲜的，不会很干，然后加水和，想揉面团一样的，如果有需要还可以再混一些短草进去。

新鲜牛粪
    

比例5:5的牛粪和土
    

用手或脚把两者揉在一起
    

作品局部，有燕子筑巢的感觉

    
M：那完成后的作品是怎样展示呢？
H：我把和好的牛粪进行造型之后，放在一个四轮的小车上，推车到市场上向市民讲解和尝试兜售它。我对他们解释说这是用本地竹子编织的小篮子，买我的作品回去，把牛粪去掉之后可以当篮子用，不过最后也没有成功卖出去。（笑）
    
M：那当地人在市场看到你的作品有什么反应呢？有没有问你什么？
H：他们都觉得很好奇，凑上来围观，我就把作品罗列成各个形状，展示给他们看。本地有一个卖水果的摊主看见我，还主动让给我一个摊位，让我加入他们的行列！
    

把作品推到市场上

热情的水果摊主
    

在市场附近讲解和试图兜售自己的作品
    

在市场附近讲解和试图兜售自己的作品

    
M：参加这个驻留对你的以后的作品会不会产生什么影响呢？或这次吸收什么元素会用到以后的作品里？
H：有影响的。印度更强调对外界的开放性。以往在中国，习惯上都是艺术家拿到一些材料，到一个固定的空间做作品，展览模式也是固定的，一件东西就只放在一个地方展出。在印度我可以把作品放在四轮车上推着去展示，这种开放性我觉得是对以往的一种打破。
    还有在印度我感觉到，它的全球化语境发展得有点慢，有点被动。陈丹青也说过，印度不太焦急，他们是主动选择。例如宗教，例如是否立即全球化。还有之前说的现代的汽车与传统的大象骆驼夹杂在一起那种多样化，这种思维是值得学习的。人走出去了，才看到了更多东西。我也有去过一些别的国家，韩国、泰国、荷兰、德国，但艺术冲击远远不及印度带给我的狠。
    
M：回来之后，在你的讲座中主要分享了些什么？
H: 这是我跟驻留项目的主办方Iram一起举办的讲座。我主要是聊一下全球化的选择，之前从没觉得这是件多么大的事。但去完印度之后觉得，全球化这种东西，带给自己的影响还是蛮大的，中国也可以更多样化一点，印度和中国比较，中国还是太单一了。印度人生活的方式令他们的想法跟创作更开放更多样。我主要分享了全球化的语境对两地的影响。Iram主要分享的是关于他们这个项目12年里实践的过程。

    
M：最后一个问题：你最近有什么计划呢？
H：我一直想做一个个展，就是“死海计划”。主要有4个主的作品。在“死海”的某一个位置，做一个建筑。建筑中有一个人，土的形状，关于一种潜在的对话。
    另外一个设计是一个喝茶的茶台，因为对水的流向很感兴趣。不同的茶具配置，倒掉的茶水处理方式都不同，有的直接流到桶里，有的伸到茶台里等等。我考虑的是茶水流下来之后绕着我们走，尽头处滴在我的小建筑模型上。另外还有小模型结合空间进行一些布置。
    这些现在也已经有一些草图了，有些艺术家完全是做方案的，针对性强。我比较喜欢自己先做一些尝试，比较传统手工艺。整个作品算是对环境、对自己的一种对话，我很在意两人对话的时候我心里的一种状态。各种情绪的产生，对心理的影响。这个作品，我想更多的去认识到它有不同的属性。
M：基本了解了……希望很快能听到你举办个展的消息！
H：好的！
    

黄成和他的作品

    
【阅读延伸：有关Sandarbh艺术驻留项目】
    Sandarbh项目开始于2003年，是艺术家适应语境，并开始在非工作室而非画廊空间创作的过程。它主要为周围村镇的居民与来自其他地方艺术家提供一个对话的平台、参与艺术的平台，探索公众参与艺术的新方式。通过艺术家驻留创作，把艺术带到当地，也让驻留艺术家把印度艺术文化传递到全世界。sandarbh是印地语，在印地语中sandrabh的意思有：一个多样化的当代艺术语境；参考；关系。
    参展艺术家在印度西部一个叫Patapur的小村庄驻留，建立工作室并进行10天的驻留创作。艺术家一开始都是通过朋友和熟人介绍。每次驻留会有10个左右艺术家参加，自成立项目以来，已有大约250位印度和其他国家的艺术家参加。
    Sandarbh的管理和运行主要由艺术家组成的志愿者群体来进行，一起创建和共享工作平台。sandarbh项目欢迎当地人民、以及艺术家、艺术评论家，和来自印度其他地区文化的思想家一起参与。当地的支志愿团体、家庭和个人在各方面为这个项目提供了很多帮助，包括住宅和厂房、材料、基础设施支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