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摘要:车建全试图通过绘画画出电影的效果,不是电影剧照那样的叙事效果,而是电影放映的效果,是德勒兹意义上的影像-时间的效果。这些组画,就是时间的进程,是一种运动感,一种不中断的绵延。
车建全的作品画出了时间的形状。在这里,时间不再是抓不住摸不着的乌有之物,人们在车建全的作品中仿佛感到了时间的物质性。在此,人们不仅感受到了时间在流逝,而且还看到了时间在流逝,时间获得了自己的视觉形象。时间不仅是绘画的主题,而且占据了整个画面本身。在此,同人们通常想象的不同,绘画变成了时间的艺术。车建全不是通过时间之变来画出某些不同的场景,相反,它是通过场景之变来画出时间。绘画,在这里就是画出时间,画出时间的一个片段,画出这个片段的开启和消失。
雾中风景1 布面油画 50x60cm
雾中风景2 布面油画 50x60cm
雾中风景3 布面油画 50x60cm
时间如何获得自己的形状?车建全将画面的叙事要素尽可能地湮没在一片模糊中,更准确地说,让它们湮没在大雾之中,大雾锁住了画面的空间。大雾如此的浓厚,以至于它将一切的空间场景要素置入虚空的境况,这样,只有一个人影,或者一棵大树,或者一个亭子,在其中约隐约现—事实上,这往往是画面中唯一约隐约现的要素。之后,这个人影,大树或者亭子开始划破大雾的隐晦,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人们感受到了大雾的消退,由此也感受到了时间的运转。时间是什么?就是物象在大雾中的逐渐显现,是物象对大雾的冲淡,是物象沐浴在大雾的包裹中同时又冲破了这包裹的整个过程。物象出现了,又消失了—这就是时间的实践形式,也是时间的再现方式。
雾中风景4 布面油画 50x60cm
雾中风景5 布面油画 50x60cm
雾中风景6 布面油画 50x60cm
雾中风景7 布面油画 50x60cm
关注时间的流逝,使得绘画获得了电影的功能。人们总是说,电影是时间的艺术,而绘画是空间的艺术。车建全试图通过绘画画出电影的效果,不是电影剧照那样的叙事效果,而是电影放映的效果,是德勒兹意义上的影像-时间的效果。这些组画,就是时间的进程,是一种运动感,一种不中断的绵延。确实,这些画就像放大了的黑白电影胶片一样。它们是一个连续的镜头,每个镜头都是一个时间节点,在这个节点上,过去,现在和未来重叠在一起:这既是某个过去的片刻,也是现在的此刻,同时,这个此刻也是未来的萌芽种子。每一张画面,同时嵌入到前面一张画和后面一张画之中,每一张画都是前一张画的结局,也是后一张画的种子。这系列的绘画,同时也是绘画的链条,它们紧密地绑缚在时间的单一链条上。
雾中风景8 布面油画 50x60cm
雾中风景9 布面油画 50x60cm
显然,这是一种纯粹的时间进程。绘画致力于画出时间,为此,它有意地放弃了历史。历史一旦渗入到画面之中,时间要素就会被冲淡,在这些作品中,一切具体的历史信息都被略去了,人们能看到人像,但是看不到面容;能看到房子,但是看不清结构;能看到大树,但是看不到枝叶—人们只能看到轮廓,但是看不到细节;人们能看到物象本身,但是看不到具体的物象。也就是说,人们能在画面中看到时间在运转,但是,看不到历史的运转。历史就此在画面中被清除干净了。历史越是被抽象化,时间就越发成为画面聚精会神的目标—人们无法在画面中寻找历史的主题,那么,只能从画面中切身感受单纯时间的流逝。因此,物象的抽象,在这里不意味着某种抽象画,相反,这是关于时间的具体绘画。或者说,一旦将历史抽象化,时间就变得醒目起来。
雾中风景10 布面油画 50x60cm
雾中风景11 布面油画 50x60cm
雾中风景12 布面油画 50x60cm
尽管有强烈的非历史化特征,但人们仍旧能在这些画面中体会到某种程度的伤感—这伤感并非起源于某些具体的历史事件—确实,绘画放弃了一个具体的历史,现实世界退到了幕后,可能的故事遭到了遏制,没有什么确定性来引发伤感。这伤感来自于单纯时间的悄然流逝—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绘画不仅画出了时间的形状,而且还在探讨时间的抽象魔力:时间必定和存在与虚无相关,它意味着出现的同时,也意味着消失,它意味着出生的同时,也意味着死亡。时间,难道不是意味着某些东西来了,出现了,然后又消失了吗?时间意识,难道不就是一种一切都要消失的意识吗?不也就是一种终极性的毁灭和死亡意识吗?怀旧的情绪也就是从这种一切不可避免地要逝去的意识中浮现出来。而画面的忧郁的黑白色彩,不正是加剧了这样的怀旧意识,也因此加剧了它的感伤色彩吗?
不仅如此,这些时间的历程是递进的,就如同大雾的消散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一样。时间如此地缓慢,它排除了任何大的跨越,排除了激动人心的突变,排除了狂喜和悲痛。这些绘画系列,犹如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将时间的流逝片段描绘出来。时间就是通过自身的流逝得以表达,这缓慢的流逝,既是时间本身,同时也是时间所固有的感伤本身。因此,这是时间的画面,是时间的电影胶片,也是时间的感伤之诗。